被燕名骁捉摸不定,看不出心思喜怒的沉静眸光注视了好大一会后,君王倒是先败下阵来的那个。

燕帝略有些不自然的开口打破沉默,“骁儿,你年纪不小,也该有个人……”

帝王肚子里有着一箩筐堪称苦口婆心的话,奈何一开口就轻描淡写地无视了,只听燕名骁轻轻地哼笑一声说“闻人佑那老家伙竟会答应?看来他对你这个君王当真是愚忠的紧。”

他的话,燕帝并不甚在意,只是颇为无奈地也带着笑看了他一眼。

被打击这么多年了,不习惯也习惯了。

迂回之言既碰了软钉子,那就索性干脆点单刀直入!燕帝半笑不笑地直接说道“闻人语那丫头,家世样貌自是一等一的,脾气性子虽然稍有些任性鲁莽,但到底还是闻人家出来的孩子,朕相信不会有大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不会不知吧?”

这回,燕名骁对着帝王时那一贯你念叨你的,我听没听见全看我心情的随性模样终于收起,微微皱了眉沉思,“她的确是唯一一个能与我内息相融的人,这一点我也找不出原因。”

“恐怕,不只于此吧?”燕帝意味深长的接了一句。

燕名骁随意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帝王。

燕帝有意戳穿他,便玩味的提了些音量说道“且不说那日她提着冷剑要杀你,你魔血攻心之下竟依旧能克制自己不对她出手,那日在玄德殿中,你可是整整陪了她三个时辰!闻人语不慎跌了一下,你竟主动伸手相扶!名骁啊,知子莫若父,就算没有身上的那股内息,你的性子也是不愿旁人触碰你半点的,怎么独独这闻人语如此例外呢!”燕帝打趣说。

“是么?”燕名骁冷不丁的一句,又想了想道“若哪天你摔了,我也不会眼巴巴地看着。”

“名骁……”燕帝愕然叫着他的名字,心中感动之情油然而生,果然不愧是他费尽心血的幼子。

“可惜…父皇身上的玄功与我相冲,此生不知还有无机会消解,想着实在为您好,我还是光看看,不扶罢了!”

……

一盆冷水浇的热泪盈眶的燕帝凉了个透心,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失落。

“哈哈哈哈……”燕名骁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只见他衣带当风往外走。

燕帝恍然大悟,这是燕名骁故意说了捉弄他呢,为着自己那番打趣之言。

“看来你的确不太情愿这桩婚事,那父皇也不好太过勉强,如此便作罢不提了!”燕帝高声说道。

大步流星的人突然驻了足,不一会儿退了回来,不自然的傲然立在燕帝面前盯着他,眼底隐隐有不悦涌动着。

“怎么?父皇可是遂了你的意!”燕帝若无其事说着,笑意明显。

人说慧极必伤,燕名骁天资太过,自幼便是想要什么轻而易举便能得到,也因此对一切事物都是淡淡的,连喜怒亦少有。

惟有看着闻人语时,他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里才有璀璨的光,正是这一点才让燕帝无论如何都要促成两人的婚事。

“你不必激我,你很清楚我燕名骁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无论有没有你的促成都一样!”燕名骁说了这一句后,身形快如风般的消失了。

“这是真生气了啊…”燕帝有些怔然的出神。

“唉,多少年都没见过他发脾气了,都忘了这孩子脾气那么差呢!”

身后站着的影卫听了,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都说了脾气差,那您这么愉悦的笑容是打哪儿来的。

这夜,圆月高挂,月影流光映清溪,忽有小石落,水珠飞溅起。

树高尚有君子在,摘叶曲毕,人影两相寂。

燕名骁离了皇宫便随意找了一处无人的林子,飞身上了树,慵懒的半躺在了那上面。

赏了一会儿月光,往下面丢了几颗小石子,百无聊赖的。

眯眼寐了一会儿,竟做了个噩梦。那梦中的小女孩儿端了一碗药,小心翼翼的走近他,用最娇柔的甜音对他说“大哥哥,我不知道这药对你的病有没有用,但是我爹爹说,我身上的血能解百毒,我便戳破手指掺了一点进去,你抓紧喝了它!”小女孩儿满是期待的双瞳晶亮晶亮的。

梦境恍惚都是记忆的碎片,他又看见了那年最后一次见她时,小女孩儿抱着的白玉瓶里是几株刚折的桃花,外生机勃勃。

“大哥哥,你为何老带着面具,不沉吗?我好想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哦!”小女孩儿笑颜如花的伸手夺他的面具,却被他轻轻避过,低沉的说“会吓到你,休闹!”

他那时魔血入眼,已然猩红可怖,只能带上面具遮住不示于人前。

然后,他看见小女孩儿灿若星辰的眸光一点点黯然,掩不住失落的说“大哥哥,我此次是来跟你告别的,爹爹发现了我偷上青云峰的事,可生气了,再不许我来这附近!大哥哥,谢谢你那日救了我,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你好好养病,千万照顾好自己!”

女孩儿提着荷绿色的裙摆转身离去,唯有几株挑花留香。

匆匆数面,他没问她姓甚名谁,她也不知他的来历,后来,他的功力与日俱增,魔血也愈发频繁涌动,这段记忆尘封已久。

但是今晚,燕名骁的梦境里分明看见了小女孩儿日渐长大的模样,她在夜明珠照耀光华的闺阁里兴高彩烈的试着无比瑰丽的红嫁衣,转着圈圈满心喜悦的模样格外娇媚动人。

但是下一幕,竟然是她躺在血泊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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