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桓很为他难得视金钱如粪土的作风震惊。

要晓得,自江家覆灭后,江景行一直过着仿佛下一刻就穷到要去卖身的日子,至今没从这种恐惧中缓过来。

他小心翼翼关怀道:“你最近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不应该啊。

天下固大,九州北荒,哪里能有事奈何江景行?

没看见摩罗那老家伙自江景行成圣后,就闭关再也没出来过?

要闭关突破圣境是一点,未尝不想借着闭关由头暂避江景行八极剑的锋芒。

摩罗尚且如此,遑论旁人?

“能有什么事?没事,天下哪有能奈何我的事?”被谢庭柏来了这么一出,江景行没了喝酒的心意,随意转着酒杯,半晌恍惚道:“哦,大概有那么一件吧。”

他垂着眼睛笑了一下:“想到阿辞都要到成婚生子的年龄,我怎么还是孤家寡人呢?”

“”谢桓忡忡忧心一扫而空,沉痛道:“兄弟,这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旁人帮不了你。”

想想他们少年出游时,无论严寒酷暑抵挡不住镐京扑面而来的小娘子,江景行怎么有脸愁这事呢?

旁人都说谢容皎是凭着尊贵身份和他爹与江景行的交情,才能入得圣人门墙。

不是这样的。

江景行一直觉得谢容皎这个名字取得好。

皎若云间月。

他真的像是月亮。

江景行舍不得不分春秋昼夜照亮他前路的明月。

他原来像找不到自己故乡的游子,游子心向故乡,但无家可回,于是在九州北荒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从不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山,踏过多少水。

但有了明月。

明月对游子来说就像是家,照得他身边一花一木的美丽都不容忽视,让游子有了驻足的闲心,有了分辨美丑的眼睛,此后走过的山川丘陵历历在目,有了尝得出酸甜苦辣的舌头,此后尝过的美味佳肴宛在舌尖。

可明月本该是日落夜升,要归往他该去的地方的。

谢容皎也该成家立业,和他喜欢的姑娘成婚生子。

或许是因为溺水之人哪怕平安上岸后,仍会将他抓住的浮木裱上一层金箔供到高堂上,获得救赎的虔诚信徒也总会在度过难关后不忘一日三拜地礼佛的缘故。

江景行有点舍不得。

他不做他想,把原因迅速甩到那疑为谢家祠堂香火成精的谢庭柏身上,深觉是他在想摘走大白菜时毫无诚意,甚至思忖着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和他打一架。

主要是单方面殴打。

谢庭柏当然不会吝啬给谢容皎这位正主发一份帖子。

谢容皎拎着帖子,推门而出,刚巧撞上欲进来的江景行。

月在地砖上披洒一地银霜,葳蕤草木间烛盏光晕暖黄,微晃在疏朗晚风里,晃出斑驳树影间枝丫荡漾,映亮碧玉树叶,复瓣花朵。

在江景行眼里,他红衣覆月光,美得似世人为之驻足,苦苦追寻的美梦黄粱。

谢容皎本欲是有事找江景行,“明天我催一催阿爹将谢桦和陆缤纷之事处理掉,接着我们住到别庄去,等优游阿兄回来。”

去北荒花费时间不少,陆彬蔚如久久不归,对南边军营影响不小,他自要去交接一番军务。

江景行原本与谢桓喝酒喝得有些醉意,闻言酒醒了大半:“那牡丹花会?”

谢容皎:“牡丹花会是邀人来看牡丹花,牡丹花在即可,与我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面对城主府里稀稀落落几株牡丹花,谢庭柏的脸色一定相当精彩。

光是想一想,江景行就要不厚道地笑出声来:“看不到谢庭柏神色真是挺遗憾的。”

“伯祖父肯定要生气。”谢容皎正色,“所以我们先北上,北狩过后不等个一年半载别回城主府长住。”

倘若陆彬蔚在,定要感叹一句,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江景行的离经叛道,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什么世俗规矩礼法统统拘不住他。

谢容皎看似不缺礼节,进退有度,仅是因为那是他坚持的道理中的一环。

然而道理不等于规矩礼法。

谢容皎明白他的道理未必全,未必都对,所以他极乐意踏足一圈天下壮美山河,印证己身。

而非是接受旁人安排,安安稳稳在城主府里落地生根,与偶尔路过的江景行喝个酒一叙别情。

江景行笑起来,与平日吊儿郎当的笑全然不同,笑得开怀畅快,他将谢容皎抱个满怀。

“太好了阿辞,我真开心我能遇到你。”

果然是喝醉了。

谢容皎面无表情地想。

他急着处理谢桦与陆缤纷一事,一大早便踏入谢桓居处,好在谢桓的效率不比他低,该问的昨晚就问出来。

“问出来了,谢桦把他留的那一手书信交给玄武城主。”谢桓手指轻叩桌面,“有秘法能让书信上谢桦神识封印在他死后留存一月,一月过后玄武城主不免要发觉异样。”

“玄武城主,眼下敌友未明,不过和谢桦联系在一起,做了他的后手,不是眼瞎就是有问题,不辞你要小心。”

玄武城居于九州最北端,与北荒接壤,与凤陵城一般无二,在玄武埋骨之地上建起城池。

谢容皎点头:“去北狩的时候可顺路去趟玄武城一探情况。”

不择城中的一缕魔气,竟牵扯出这样多的事情来。

这些事情又一件一件地缠杂交错在起来,似在九州风平浪静的表面下织出一张网,全形未现,可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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