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学子噤若寒蝉。

然而蠢蠢欲动的心终究像未彻底熄灭的灰,要不了多久又复燃起来,“算上这次,先生打断过多少把戒尺了?”

“没数过,少说十五六把吧。”

“兄台是去年开始上先生的课吧?”

“正是,只是这位兄台如何知晓?”

“据我所知,先生打断过的戒尺往少里算也有二十余把。”

被赶出课堂的两人无事可做,只好在书院里乱转看风景,芙蓉池水明如镜,稀疏的碧玉莲叶间鸳鸯嬉戏,鸿鹄飞掠池上留下的波纹尚未完全晕开,兜头迎来来岸边翠柳如烟雾。

不择书院千年来草木繁盛葳蕤,其中最常常被人提起的还是樱花林。

原因无他,每每樱花盛开之时,即是结业辞别不择书院之日。

樱花开落过多少次,就送走过多少满腔抱负的学子到四海八方每个角落去追随他们心之所向。

往后,郁郁不得志的人爱以前书院里快意挥洒,年少轻狂的时光,位高权重之人爱当时为打一场架而打架,为吃一顿饭而吃饭的简单,逍遥浪子也怀念早晚安安定定回宿舍的路,樱花寄托他们太多情感。

江景行第一次来不择书院,没法在樱花树下感叹风花雪月,倍觉风吹枝条和鸟鸣声是多么可亲可爱,“现在才觉耳边清净的珍贵难得。”

谢容皎冷眼睨他,解读:“所以说师父你是故意被赶出课堂的?”

实则他在先生出言赶他们出去时,内心未尝没有一丝庆幸。

总算脱离苦海。

还是别互相折磨了罢。

修行者耳目敏锐胜于常人,以江景行功参造化的修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先生的声音?

那他恐怕没法活到成圣。

江景行叫屈:“我哪有!说来这是我第一次被赶出课堂。”

谢容皎讶然:“师父你以前居然没被赶出过课堂?”

然江景行的过去在他口中被修饰得光辉无限,简直是生来注定要成为圣人拯救天下的生而知之。

然而谢容皎听他胡吹得多了,几分真几分假心里有数,加上从谢桓谢容华那里听来的一耳朵,多少能将圣人的年少时光模模糊糊拼揍出个大概。

不像是讨先生喜欢,不被赶出课堂的学生。

事实上谢容华曾刻薄地嗤笑一声,一针见血:“能在江景行年少时还喜欢他的除了平康坊里的小娘子外,别无他人。我敬平康坊里的娘子个个英雄。”

江景行唏嘘一声:“国子监的先生怎么敢赶我出去?”

比之不沾任何色彩的不择书院,国子监俨然是镐京的一个小小投影,江景行年少入学时,江家正如日中天,手握北周王朝镇北军的大半权柄,哪怕是祭酒一样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去国子监不过例行点卯应个景,真正在修行上悉心教导他的另有其人。

那位自北周开国以来屹立不倒,论地位仅在历任天子之下,论修为是王朝第一人的国师。

“至于国师——”江景行一晒,“他哪耐烦搞那么多名堂,打得过爱听不听,打不过就得听。”

谢容皎终于明白江景行身上不服就干的劲头来自谁。

亏他以为是受江家世代军旅的铁血风范影响。

江景行自顾自说下去:“别看现下北周天子无子,国师扶持的天子之兄,怀帝长子姬煌和其他诸侯王斗得不分上下便说他性子温吞。若国师年轻几十岁,恐怕那些诸侯王发配边远之地的宅子都修补过两轮。”

叱咤风云二百余年的修行者,也会迎来英雄迟暮,寿元将尽的一日。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国师于他有授业之恩。

国师扶持的怀帝在他父亲对阵北荒一场惨败后,以江家通敌叛国为由,将江家满门入狱。

他母亲听闻消息后当场自刎,父亲死在狱中,其余家人亲眷死在刑场刀下。被戏称为江半朝的江家从此在北周谢幕,满门鲜血淹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荣华。

唯独江景行,不知江家家主是冥冥中有预感还是突发奇想,事发前将他打包送入北荒历练。

后来江景行在北荒羁縻数年之久,入大乘后才敢挑最偏僻的山岭南下至南域。

因先前法宗宗主亲断他必是打破数百年来天亡圣境传言的第一人,九州气数牵于他身,南域各方势力总有意无意护他一护,让江景行竟真活到成圣的时候。

成圣之后,寻遍九州北荒,寻不出一个能阻他的人。

周帝出猎时一剑白虹贯日了结周室与江家的恩怨。

之后他与周室恩仇两清。

国师永远站在周室身后

谢容皎有点为他难受。

江景行和他在一起时什么都爱编排,无所顾忌,自家祖宗十八代的出身不知被他改过几次,有理有据。

有朝一日江家祖坟诈尸,听他那么一说,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地下待太久,脑子有点不太好使,记不得自家来历。

独独江家灭门这段时间和国师往事,谢容皎没听他讲过几次。

想来不是不在意的。

谢容皎人生十八年过得顺风顺水,最愁的不过是剑道上又遭遇什么新瓶颈,别说感同身受,压根没法想象那会江景行处的是什么境地。

所以他不愿例行公事般轻飘飘说两句漂亮话敷衍过去,只好干巴巴道:“那国师挺适合教师父你的。”

饶是江景行深知他本性,仍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做了什么对不住谢容皎的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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