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你和我一起那么倒霉,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自私?但我还是很庆幸当初坚持和你分着吃了。”

“嗯,是很自私。”裴瑾笑了,“不过,我也是。”

自从与她重逢后,他觉得生命又多了很多趣味,他们身边的人都会离开,晏岚于他,肖臣于她,都是转瞬便会凋零的樱花。

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们容易消逝,所以免不了驻足欣赏,可内心深处,很清楚地知道,唯有彼此,才是这路上唯一的旅伴。

***

到了赴宴那一日,裴瑾从房间里换了衣服出来,发现鱼丽竟然还在专心致志与化学元素搏斗,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应该是把时间给忘了。

“丽娘,”裴瑾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今天封家的宴会,你是不是不去了?那我先走了哦。”

鱼丽从氢氦锂铍硼的海洋里挣脱出来,一听这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懊恼极了:“哎呀!今天?我忘了!”

“还不快去换衣服?”裴瑾看了看表,“我衣服换好头发梳一梳,不要叫人家看低了你。”

“哎。”她脆脆应了声,跑上楼去换衣打扮。

裴瑾想了想,折回房间里取了一个盒子出来,走到她房门外敲了敲:“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她连忙出来应门,“快,帮我把这个发箍拨一下,卡住我头发了。”

裴瑾半环着她,指尖伸进她茂密的发丝里,将她卡住的发丝勾出来:“好了。”他看着收拾停当的鱼丽,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这么标致的人,难怪要抢回去做姨太太,他轻笑起来,对她伸手:“八姨太,把手给我。”

鱼丽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他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往她雪白的手腕上套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又走到她身后,为她戴上了一串翡翠项链,调侃道:“当年莫名其妙买下来,压箱底好多年,缘分在这里。”

鱼丽伸手托着那翡翠珠子,一颗颗透亮圆润,绿如青葱。

裴瑾微笑道:“从前不值钱,现在倒流行起来,这样也够了。”可见她这般样貌,又不放心,叮嘱说,“手机也教你用了,剧本也和你对过了,只有一点。”

“什么?”她歪头看着他。

“不要叫他欺辱了你。”裴瑾蹙眉,语气慎重,“你明白我的意思。”

鱼丽抿着唇笑了起来:“我明白,我答应你,裴瑾,我一直不甘心做了他的妾,这一次,除非明媒正娶,否则,我绝不嫁人。”

裴瑾略略放心。

封三小姐的生日宴排场极大,老远就看到豪车排队,这是鱼丽第一次出门,裴瑾怕她紧张,特地问:“要不要吃话梅?”

“口红会花的。”青春貌美的少女,不必化妆,只要搽一搽口红就足够。

过了会儿,裴瑾又忍不住说:“有饮料,要不要拿吸管喝一点?”

“不。”她遥望着车窗外,“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希望他记得,也希望他不记得了,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人之常情,近乡情怯都是这样的。”裴瑾温柔地说。

等到停了车,裴瑾给她开门,她又踟躇:“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有我呢。”他握住她的手腕,“你怕什么?怕他不认得你丢脸?除了我,谁知道你是冲他来的,不认得就不认得吧。”

鱼丽被他拽着,慢吞吞下了车。

裴瑾把胳膊递给她:“挽着,别怕。”

鱼丽犹豫了一下才用手攀住了他的胳膊,虽说曾一起亡命天涯,同生共死,可偏偏没有怎么亲近过,可裴瑾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她挽着他,心里竟然立刻平静了下来。

她爹娘还没有死的时候,家里还算宽裕,爹攒了点银钱,想叫弟弟跟着镇上的秀才认几个字,也没想过要科考,只想着认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可镇子路远,弟弟贪睡不愿早起,她便大着胆子说自己替弟弟去,毕竟已经交了束脩,然而,一向疼爱她的爹却把她痛骂了一顿。

她不忿,然而无可奈何。

“丽娘,我曾有一妾室,名为清吟,是当年金陵名妓,色艺双全,填词作诗,歌舞曲艺,无有不通,及受追捧。”裴瑾轻轻道,“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前门迎新,后门辞旧,没个尽头。”

鱼丽怔住了。

裴瑾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丽娘,我想你开心,如果你觉得不念书快乐,那不念又有何妨,可你若是想读书认字,我更愿意你是像从前那样,为自己而学,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你不能一直作八姨太。”

他轻轻说,“男人的爱欲都来得很快,你颜色好,他再见你,多半起意,可是,于你无益,你要知道,讨好别人是没有尽头的,人都是会被宠坏的。”

鱼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懂的,我也不是为了他,只是有个目标,学得快一点,毕竟明天还有明天,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想也是,”裴瑾微微笑了起来,“你做自己就好了,你已经很好了。”

这不是故意哄她,裴瑾说这句话,再真心都没有了,鱼丽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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