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路,林荫掩映下,一座二层小楼安静地矗立在路旁,墙上刻着几个不起眼的英文字母:dr. liu.

“小钟,你登记一下,李小姐的下次就诊时间是11号,下午三点。”家明送走病人,回头叮嘱护士。

“好的,刘医生。对了,刚刚有你的电话,我让她留言了。”护士小钟递了张便签纸过来。

上面写着零星几个字——“失恋。出来请我吃饭。”

家明瞄了一眼,问:“是琉璃?”

“对,是秦小姐,哎呀我忘记写名字了,刘医生你怎么猜到的?”

家明一笑,拿着纸条回办公室了。

刘家明这间心理咨询诊所,开了五年,在沪上也算小有名气,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想预约他的时间,不说提前半个月,至少也要等上一周,但万事总有例外。

比如秦琉璃。

这女人每次需要吐苦水都会拉他去吃饭,不仅要随传随到,还要蹭他的饭钱。

有次开玩笑,他一本正经地提醒她:“秦小姐,按规矩来说,找心理医师聊天是以小时计费的,而且医生顶多提供茶水,不提供小笼牛排大闸蟹。”

秦琉璃扯着半只盐烤大明虾,眨巴眨巴眼,振振有词:

“刘医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现在连小白鼠都有专门的纪念碑了。我虽说没为科学事业献身,但也是为你的学术成长做出过贡献的啊,现在你出名了,我吃你两顿饭都计较,啧啧,刘家明,你就小气吧你。”

她一边鄙视他,一边手不停歇的把虾壳剥完,虾肉一口吞下,眯起眼睛,说好吃,唔唔,真好吃,下次咱还来这家。

家明笑,知道说不赢她。

秦琉璃总有办法让自己占理,而且十有八九是歪理,她和人越熟络就越这样,因为知道他们会纵容她。

家明和琉璃的交情,粗粗算也有七八年了。就像琉璃说的,她是他最早的病人。那时他刚刚研究生毕业,实习期间义务为母校附中做青少年心理健康辅导,其间有顽劣少女一名,因为闯祸被送来强制接受教育,就是琉璃。

其实家明挺愿意请琉璃吃饭的,平时在诊所里陪人聊天是他要帮别人放松,但和琉璃聊天,可以帮他自己放松。

琉璃是个有趣的人。

阳光甜品餐厅。

傍晚,人还不多,角落的卡座里,一对男女已坐了多时。

“家明,你说,这种人该不该砍?”

琉璃嘴巴都说累了,狠狠挖了一大勺水果捞犒劳自己。

“这么说你又被拘留了?”家明听她乒乒乓乓讲了好大一篇,把她最轻描淡写的一段揪了出来。

“喂,第二次而已,而且只是协查,协助调查。”她强烈抗议。

“琉璃。”家明皱眉头,“你得控制你的脾气,不见得每次都有这种好运气,我可不想在给犯人上心理课的时候见到你。”

“这是什么世道?我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我的沙发上乱搞,警察却来找我的麻烦,我还不能有脾气?”琉璃忿忿,“你知不知道,这要是在旧社会,早把他们拖出去浸猪笼!”

家明失笑,“y是意大利人,罗马民族生性散漫,你不能拿中国人的家法处置他。而且琉璃,你不是一向和老外谈不来,怎么却和这个人走到一起?说实话,一开始大家就不看好,只不过怕扫你的兴,没人讲。”

周围的朋友都知道,琉璃是个典型的大中华沙文主义者,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老外没文化。在她心里,只有传承五千年文明的方块字所创造出的变化无穷的意境和含蓄深邃的思想,才能称之为文化,而字母文字,顶多算文化的初级阶段,只能表达文字的意,却不能表达文字的美。

抱着这种想法,尽管她常与外国人打交道,但总是不屑与他们深交,只觉非我族类。就有一次,在某个场合结识了一位自诩为汉学家的老美,那洋老头貌似颇有些中文功底,她饶有兴致地和他多聊了一会,聊着聊着对方忽然讲起一个“关于黑色的玉与宝贵的玉在一起的美丽的爱情故事”,琉璃一愣,过了好一阵才明白他老人家指的是《红楼梦》,顿时失语,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勉强敷衍下去,等到他兴致勃勃地讲到“名为‘袭击别人’的女仆”时,她已经被雷得焦糊焦糊的,不得不找个借口落荒而逃。

从此愈发觉得和洋人没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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