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马上就要发问,但是公孙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道:“因此,我的论点是道家之人,却是数典忘祖,于修行上,未尝多习作道家先祖”。
“你放屁——”归尘到底年纪还小,尚且没有沉得住气,几乎是下意识地骂了出来。端木璟也兀自皱起了眉头。这辩合之中,最忌心中浮躁,若不能沉重应对,显然不适合辩合的。
辩合不是吵架,但是小小的道家子弟,这样在古人看来污秽的话都说出口了,真要辩合?别人的是在辩合,到了他这里是在吵架还是在怎么着?到底是年轻人,心性不平稳些。
但是,端木璟心中还是不厚道地笑了,不得不说,这个名家的公孙冉绝对是名家这一辈的扛把子,名家出这么一个人,的确有能够凭着一张嘴说得别人哑口无言的本事,达到公孙龙子的那种状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么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论点,还真是一点都不含蓄啊!那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自圆其说呢?反正端木璟已经明白过来,这一场辩合,道家的归尘已经输了,至少在公子扶苏心中,不考虑其他因素,只想着要招贤纳士时归尘就已经输得彻底。
“你凭什么这么说?”归尘语调激昂,竭力抑制,端木璟在树上摇头,唉,少年郎,就是这样,到底是意气风发了点,沉不住气啊。
公孙冉倒是不急不缓,这道家归尘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自己一顿不成?
“兄台先别着急,我这样说,只是就事论事。”公孙冉笑着,理着自己的衣服,端木璟见状,下意识地朝着韩回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他正在公子扶苏下首侧坐地乖巧,手中有一下每一下地捏着自己的衣裾。原来同一个人相处久了,真的会不由得关注这人的一言一行。
“兄台刚才是不同意在下说道家数典忘祖,想来对你道家先祖颇有了解,那自然是知道道家先贤杨朱?”
一提到杨朱,端木璟就马上明白了,编的一张好网,自己都差点儿没反应过来!道家的这归尘,如今是悬了!
归尘却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迫近了,”杨朱先贤,我道家弟子哪里有不记得的”?
”这样最好。《列子》一文中曾记载过这样一个典故,说的是墨家禽滑厘禽子曾问道家先贤杨朱,若取你身上一根汗毛以救济天下,你愿意么?可惜,杨朱却说天下本来就不是一根汗毛所能救济的。禽子再三问之,杨朱子遂不答话,从此一毛不拔之典故天下皆知”!
在场闻之,顿时好不热闹!这杨朱子一毛不拔的典故居然当着道家的人凭空说出,况且,墨家也在场,光是看现在墨家那群人脸色铁青着,就知道,公孙冉这话是真不简单!
”倒是忘了,就是儒家《孟子·尽心上》也有云: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这样说起来。道家先贤一毛尚且不肯拔,哪里有积少成多,积薄以成厚的践行了?既是这样,还谈什么积累于你道家而言的重要性?道家岂不真是于修行上空口白条,少有所为,莫不是如此?”
归尘听闻,瞳眸惊惧,不可置信,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倒是端木璟,听得这人的辩合,真要给他拍手称好。先不说此人一口一个道家先贤杨朱利己主义、一毛不拔,就只从诡辩之术上他也绝对是名家的翘楚。
诡辩之术,其前逻辑几近完美,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的。要是一直处于这一种被动的状态,就只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失去自己了自己的话语权,等到发现陷阱时已是为时已晚。
这个公孙冉,的确是诡辩的天才,打击了道家,还不忘带上墨家,毕竟当初,墨家禽滑厘同杨朱这一毛不拔的典故,分明的是禽子有意刁难,人家杨朱不过就事论事,何况,这一毛不拔之典故也不是不能破解,偏偏公孙冉将典用在这里,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根本让人完全没有一辩的机会。
其诡辩强势如此,就是端木璟也不禁摩拳擦掌,想要和这人一较高下,只是很可惜的是,这在场诸子十二家,自己哪家也挨不上边,自然没有资格到场中一辩,再有,她现在还在树上挂着,尽管手脚都挂酸了也不想挪开。公孙冉的这场辩合,自然有一看的价值。
韩回在席次上坐着,摩挲着自己的衣裾下摆,依旧笑着,嘴角中带出温良来,并没有对这样的诡辩放在心上。
诡辩一事,虽然放在辩合第一,不过是为了刷掉一些不必要的参与者,名家诡辩第一又如何?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却不能服人之心,与道家大宗名流,终归是有很大的差距。此公孙冉虽然在辩合一事有所成就,不过以一毛不拔之典故,在这等场合言道家先贤杨朱之诟,其德行,公子扶苏未必心悦。
何况,公孙冉的这一辩合,也并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连带着道家先贤杨朱子流传下来的一毛不拔,利己主义也都有合理的解释。
端木璟,若是你,会怎么解开这个局面?
因为公孙冉提出这一典故,当下是将道家、儒家、墨家都给得罪了个彻底。端木璟看向墨家一行人,正好是上次自己遇见的荆池等人,便是石岩更为气愤,这分明是挑起儒墨道之间的关系。
虽然各学派之间谁都不服气谁,但是这么公然挑衅的,名家这还是第一个!
气氛僵持一会儿,归尘才彻底接受了自己辩论失败的结果。道家中一人让归尘下来,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