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廖七夕行了大礼，站起身倒退着便欲出门。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坐在案几之后的男人语气不甚在意的问道：“朕听闻，你前些日子搬到王翦家中去了？”
廖七夕倒退的脚步停下，思索着，回道：“回陛下，正是如此。王翦将军乃是小人师兄，小人初到咸阳，无处落脚，师父叮嘱小人投奔师兄。”
“师父？”看着廖七夕始终未曾抬起头，嬴政玩味般问道，“不知王翦的师尊是何方高人？”
想起师父平日里极不爱那些虚名，也常常叮嘱不要总提起自己的名字。廖七夕虽不知为何，但看来王翦师兄也未曾说起过，于是说道：“家师不过无名之辈，不提也罢。师兄之功，全凭自身得来。”
嬴政的眼神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恍惚，仿佛曾经有个女子，也是这般回他：“师父不爱显摆，总不许我们提及他的。你便当做……我是自学成材的吧！”
唯一不同的，那个女子那时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笑着回他所问。而此时面前这个人，她不会对自己笑，她不会直视着自己。
嬴政闭了闭眼，捏了捏眉心。她总是会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哦？”嬴政翻动竹简的声音在寂静的曲台宫中听来似乎极为清脆，“可你先前不是住在蒙恬家中，便是连受伤休养，也是在那？”
这时廖七夕脑中思绪万千，嬴政若是知道自己同玉漱的关系，自然也是应该知晓自己同蒙家兄弟的关系，那嬴政是否知晓了玉漱同蒙毅的关系？暂且当做不知，可为何嬴政会在此时问起这个问题？明明当初未曾询问？
“为何不出声？”许是廖七夕思索良久，嬴政一双鹰眸紧紧盯着她，语气有些冰凉。
“陛下谅解，小人初到咸阳之时，王翦师兄在外尚未归来，小人便寄居蒙将军家中，如今师兄归来，小人自然是要搬过去。待到小人身体康复了，必然还是要回到师兄住处的。”廖七夕虽语气恭敬，态度谦卑，但言语之间仍是不卑不亢。
嬴政又晃神了，她曾经也是这样的女子吧？不惧怕高官权位。若非因他之故，想来她也会像廖七夕这般，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吧。
这个廖七夕，真的像极了她。
“你既在咸阳无处落脚，不如搬来宫中，也好同丽妃作伴。想来季儿也是乐意之至的。”
嬴政刚说完这句，只听到“扑通”一声，廖七夕硬生生跪在了曲台宫中冰冷的玉石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玉石地砖，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陛下误会了，小人并非无落脚之处。况且，小人一介平民，若入住宫中，难免落人口实。”
“朕只需给你个名分便好。”
廖七夕仿佛一瞬间被天雷击中，给个名分？什么名分？事情为何会变成这般？嬴政到底做何打算？他为何要这般留她于宫中？来不及细想，廖七夕只能凭残留的一丝意识说道：“陛下，小人……”
“宫廷御医，如何？”
事情发展早已超出廖七夕所预料，她尚来不及回味方才嬴政所说，便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你既医术高超，想必宫廷御医一职，你定能胜任。”
宫廷御医？仿佛是一瞬间被抛掷高处，被又安然落于实处。廖七夕惊魂未定，只能靠着冰冷的玉石地砖让自己冷静下来：“小人……不过擅长些偏方，难登大雅之堂，实在不适宜担任御医一职，还望陛下三思。”
“呵！”嬴政似是嗤笑一声，道，“让女子进宫做御医，前所未有，想来那些大臣必是会多方拦阻，朕懒得同他们争论，此事，便先搁置着吧。”
廖七夕一颗心总算回归了原处，轻轻扣了头，道：“谢陛下。”
嬴政皱着眉，有些不耐的挥手：“你退下吧。”
“诺。”廖七夕躬身站起，加快脚步，似逃离一般，离开了曲台宫。
宫中一时陷入沉寂。
嬴政总不喜有宫人陪伴在侧，处理政务时，更是如此。这般看着奏简，半晌，忽的合起手上竹简，无奈的扶额。喃喃低语道：“阿央，她真的像极了你。朕……差一点就要留住她了。”
然而宫中寂静，久久无人回应。
嬴政仿佛意识到一般，有些嘲讽的笑起来：“你都不在了，朕却仍是不习惯。”
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唤赵高进来，吩咐了两句。赵高走后，嬴政却仍一动不动，只轻声说道：“这盘棋，既然开始下了，便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