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雍士子皆是文人,气力哪里有日日操练的亲卫队足,嗓音也盖不过武人,在众亲卫的话题导向下,一干文人骚客,乃至牙牙学语的稚子,皆是称赞谢迁。

程廷珙这会儿已从打击中缓过劲,猛地瞧见凌蝶眼泪汪汪,甚是委屈的模样,心中甚是不舒服。

虽他也明白凌蝶瞧不上自己,但程廷珙对于凌蝶是根深蒂固的感情,从小便养成的习惯,就算凌蝶即将为他人妻,程廷珙也戒不掉这份关心。

想到这里,程廷珙将腰间的象牙折扇抽出,学着谢迁羽扇纶巾的潇洒,照猫画虎扇了几下,强撑着底气,道“迁公子,敢问这上联:浙江江浙,三塔寺前三座塔,塔、塔、塔。您可有想出称意的下联?”

谢迁已在萧瑟秋风中吹了许久,一时竟喉咙发痒,刚一张口便是止不住的咳嗽,道“咳咳咳咳!”

一旁的程瞧见谢迁咳得脸色白如纸,顿时心急如焚,想要给其拍背,但刚迈了一步,便瞥见凌蝶那按捺不住的神情。

是以程不得不顾虑男女大防,咬咬牙强迫自己停下脚步,侧过身对着卫凋,吩咐道“去倒一杯温水,再将这药丸给迁表哥服下。”

舱窗内,觐钥那满是动情的眸子,闪过一丝嫉妒,暗道:这荣耀本该是她觐钥的才是,往日那些丫头们不都是做好了诗词,送给自己出风头的嘛!

当下,觐钥对程的印象,简直可用跌入谷底来描绘。

程是满满的担心,遂并未注意到觐钥对自己的厌恶,焦急的瞅着卫凋提来温水,又喂给谢迁吃了药。

程瞅着谢迁气息暂时平稳了不少,想着速战速决,不然自家迁表哥根本无法安心休息。

立时,程脸色一沉,冷冷扫了一眼程廷珙,道“迁表哥的上联为:浙江江浙,三塔寺前三座塔,塔、塔、塔。

本郡主下联为:青莲莲青,一人月下一个人,人、人、人。诸位,不知可还说得过去?”

程廷珙羞愧难当的低下头,暗道:此下联来源自诗仙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其月下独酌之花间一壶酒中的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程对得极富禅意雅境,无尘无染,仿佛轮回静守,但却又不失灵动之美。一深闺女子,在千万人面前竟也毫无惧色,宛如一支处于浊世,却不为污染,清新姝秀的玉莲。

此女若是男儿身,又哪里还有他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举子,趾高气昂的地方。

与此同时,凌蝶拼命的又给程廷珙使眼色,奈何程廷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其诉求。

凌蝶暗骂一句程廷珙不中用,便趁着谢迁身子不适,上前一步,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道“咱们早已知晓仙郡主高才,这廷珙表哥可是在与迁公子讨教切磋,这是男人间的事儿呢,郡主不好越俎代疱不是?”

谢迁就是病得再重,但只要活着,还能喘口气,便容不得有人欺辱自家儿。待听了这吃甜咬脆的话,谢迁的脸色越渐冰冷下来,眼中露出浓重的寒意。

身子虽着实难受的紧,但谢迁却硬提着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冷冷道“凌姑娘这般抢在众位举人前说道,是否暄宾夺主?谢某可曾有给凌姑娘出过一上联?”

凌蝶目露隐怒,狡辩道“品字赏联之心,人皆有之,蝶不过是说句公道话!”

谢迁嘴角挂起一抹冷笑,道“公道?谁教凌姑娘的这般公道?谢某不过只是一时有两个下联,正在斟酌罢了”

程廷珙闻见凌蝶解释的声音,瞬间从思绪中被拽了出来,伸开双臂,挡在凌蝶身前,截断谢迁未完的话,质问道“蝶表妹不过实话实说,同仙郡主无异,迁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在谢迁心中,程便是天上圣洁的白云,凌蝶则是路边任人踩踏的泥土,岂有无异之说,只觉得程廷珙是心瞎得无可救药了。

想到这里,谢迁微微摇头,冷声道“若是凌姑娘有仙郡主的半分才华,也应对出下联才是,哪怕只有一联也好!”

程廷珙虽是自己骗自己,但也知凌蝶的文采有几斤几两,是断然答不出下联的。

遂听了谢迁这话,只觉得打脸,紧紧抿着唇,作揖道“还是迁公子,将您的两个下联皆道出来才好!”

谢迁也不欲做过多纠缠,毕竟身体极度虚弱。微微拱手,谦逊道“承让了,谢某不才,有两拙劣的下联,其一为:西湖湖西,三廊庙后三坐庙,庙、庙、庙。另一下联为:百姓谱里百家姓,姓、姓、姓。”

凌蝶将谢迁对自己的不屑,丝毫不差的尽收于眼底,暗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芳时歇。日后她凌蝶也该与谢成婚了,毕竟”

想到这里,凌蝶只觉得心中作呕,肠胃翻腾,干呕了起来。

但竟无一人发现凌蝶身子的异常,众人均被谢迁的才华横溢,口中妙语惊得回不过神。

程楷与王鳌对视一眼,二人虽败于谢迁,但却升起仰慕之心。

暗赞道:妙啊!实在是妙啊,眼前那杭州西湖的西南面,不就有个三廊庙嘛!再想那百家姓,可不就近在口边,可却偏偏想不到,真是棋差一招啊!

青花和田玉香插上的那第三柱香,也应声燃尽,但线香虽燃尽,香事却还未了,处于浮世尘嚣的士子们,恐怕难拾其乐了。

程楷摸着腰间雕着一大一小两头狮子的玉坠,双手递了上去,郑重道“这是祖父之前交给在下的荣氏遗物,令我将这玉坠代交于仙郡主保管,还请郡主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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