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多用于征讨,相当于战书,但这道《讨栾国檄》却给大雍东西带来难以想象的剧变。
这篇檄文言辞毒烈,将那大义展到极致,把栾国骂得狗血淋头。在翎国子民眼中,栾国成了“暴栾”,做了十件事有十一件是忤逆之举。此文一出,人人视栾国为恶胆贼徒,让偌大栾国陷入一种可耻的局面。
别的不说,只那“御驾亲征”四字便足以让天下人振奋,此时已没有人去想迁都,想的都是还于旧都。翎国南北人势鼎沸,各大募兵处人潮不绝,胸怀荐言者亦是众多。
崇烟仙山。
莫灵娇的脸色有些难看,捏着一封书信,久久不能平复气息。
此信来首,崇烟柱石们所谓的“老大”,其用词并不激烈,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起伏的人。饶是如此,莫灵娇还是看出了指责,此时局面当真难以收拾。
“三娘,我觉得你错会了老大的意思,才让事情无法收场。”晏平书坐在莫灵娇旁边,忍不住提醒道。
“怎么?你又要提点我?”
晏平书微微摇头,“老大要的只是延缓船坞进度,这是你的人当务之要,迁都反而过犹不及。”
莫灵娇哼道:“若非大猷突至,船坞早已搁浅,此临变而变有何不可?迁都迁都,不还是因为你时常磨叨此事!”
“三娘,栾国都城过偏于西,我所言乃是栾国迁都腹地,何时说起过牧火城迁都呀。”
“你!”莫灵娇冷盯晏平书,直让人不敢对视,这莫灵娇素来骄横,也只有老大才能镇得住她。
“三娘,你可想过老大为何要延缓那船坞之事?”
莫灵娇本欲脱口便出,忽又陷入一阵凝滞,回头再看这个问题竟然有些不好回答了。
“老大快回来了。”莫灵娇显得有些紧张,她知道老大回来还要费心收拾她的烂摊子。栾王一直深为器,此次如何补救恐也只能看他的了。
晏平书微微抬目,这主心骨一回来,诸事都将不可同语。自从栾国一统,这位老大还没进过王都的城门,起先说他在东原,后又去了北炎,形迹飘忽不定。
莫灵娇见识了古扬的手段,一个个崇烟柱石载在他的手里并非只有运气,曾有那么一瞬,她将古扬与老大列在了同一高度,也有些期待他们二人的博弈。
三天后,当一件诡异的事发生后,崇烟柱石乃至许多崇烟名士都知道——
那个化东土为一统、走着深绝手段的人,回来了。
那天晌午,很多栾国人都看到,难以计数的猪獾自烟云山脉上狂奔下来,最终绕过牧火城,黄昏时候在城北五十里处停了下来。
而那里,正是大雍高皇帝的陵墓。
成千上万的猪獾好似疯了一般,掘动着草木沙土,啃噬着石块碑塔,举国哗然,时称此异事为“千獾噬陵”。
在大雍,獾是忠实的象征,不死不弃。如是吞噬帝陵,天下风声四起。
獾尚噬之,气数何言。苟延残喘的大雍,连生灵万物都不再佑。
圣器被摧、江山何古?
于是这天下,西土刮着西土的风,东土下着东土的雨,各说各话。讨栾国檄引得翎国群情激愤,千獾噬陵则把栾国推上了东土不二。
此举狠毒却有奇效,在这人心飘摇的风口,犹如入地钻石般让栾国民意挺举。
然而鲜有人知的是,若非老三棋错一步,这千獾噬陵来得不会这么早。这一步踏出,有些事便箭在弦上了,而这势必又会为翎国带来喘息之机。
第二天。
莫灵娇、晏平书、安和栩三人都接到了一块手掌大小形如墓碑的漆黑令牌,这块令的指向是“碑崖”,也就是他们老大从前在东土安身之地。三人俱是诧然,此时栾国正值紧俏,内外皆是风声,怎会如此急切便要见三人?
碑崖位于栾国东部,与褐国的交界也是不远,此地并不连绵,只有四道笔直的山崖,最高的那座形若石碑,便称碑崖。
三人一路上攀,走得有些吃力,一直走到了碑崖之顶,是一处百丈见方的平地。崖顶之上近黄昏,今日晚霞颇是好看,如天马、如龙腾、如火凤展翼。像以火调制的酒,在杯盏之间荡溢。
每到傍晚,碑崖脚下的风更是最难得的体验,四崖结构所致,那风的辗转节奏仿佛曲调,四季蕴着不同的音符,老大称之为“听涛唱晚”。
平目的尽处是一袭深黑色的背影,那是一种极为抓人眼球的黑色,像一把烙铁。
那人转过身来,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白也不黑、不丑也不俊,土木形骸、不自藻饰,眼神流露的满是平静。很难从这个人身上找到特质,他满足了所有“一般人”的条件。
他的情绪也是恒定的,看不出任何的内敛与外放。
这便最大的骄傲,也是栾国最为倚仗的一个人——
首,“韬绝”孟三变。
崇烟柱石中有人对排名有异议,但无论怎么排,孟三变为首都绝无疑问。他的手段千变万化,一路变多路而绝无死路,像在下棋又不拘泥于棋盘和规则。
孟三变是栾国人,也为栾国而谋,他在栾国地位超然,而这并不只是因为他主导了东土一统,更重要的是他在栾国的履历。
此人因改良兵甲之策得以入仕,那时他只有十七岁,二十岁主开河运,救三年天灾,二十三岁主废荐仕、重整升迁,二十四岁,评比柱石一举夺魁。
列国战事起,先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