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军事历史>蚍蜉传>77桃花(一)

二月底的午后,赵当世轻车熟路走进襄王府,那旁若无人的姿态就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宅。自入主襄阳府城后,他隔三差五就会跑一趟王府。一开始,他还会礼节性地先去襄王朱翊铭那里问个安,到后来索性不搞这自欺欺人的把戏,直奔目标而去。朱翊铭也很知趣,装聋作哑,从不过问。

在绿影壁处拴好了马,从朱漆大门开始,一路都有府内仆役、侍女对他恭敬行礼。赵当世“嗯嗯唔唔”着敷衍过去,毫不停留。王府的水榭楼台、雕梁画栋他都早看腻了,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双脚亦如机械般前行不停。

头次来“安澜轩”时,印象中似乎走了很久,但现在,信步至此只怕也只需几个呼吸的功夫。赵当世穿过那扇熟悉的月门,习惯性地看了看月门上端挂着的雕有三个朱砂小字的檀木牌。无论来多少次,每值此时,他的心头都会泛起一股暖意。

清净的小院中,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依旧。云鬓青衫的华清今日略施粉黛,看着比往日似乎多了几分轻熟妩媚。

“寒云一过,春暖花开。这院子里,看来又将热闹起来咯。”赵当世笑嘻嘻着走过去。院中的空地上摆放了不少空荡荡的各色器皿,一向喜欢花草的华清想必是在为播种准备。

“赵郎。”华清将一柄短短的小木铲顺手递给侍女小莲,并吩咐她,“去屋里整理种子。”

小莲看看赵当世,吐了吐舌头,应声去了。赵当世凑到华清身边,陪着她看那些五颜六色的瓷瓶瓦罐,无意间却嗅到淡淡幽香的脂粉味。

“怎么这般隆重?”赵当世笑道,“今日似不是什么佳节,还是我记错了?”

华清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道:“我前两日温习《论语》,又读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一句,心有所感,是以为之。”

赵当世奇怪道:“孔夫子的话还能引申出梳妆打扮的意思?”

华清本来还有些冷淡的表情给他这一句话逗乐,忍不住笑道:“你又插科打诨了。我看到这一句,只是联想到了人到了一定年纪就该做对应的事这个道理。”

赵当世故作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赵某愚钝,多谢郡主不吝赐教。”

华清忽而又把脸冷了回去,道:“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本就是闺阁中女子天性。我昨日特意去寻了王妃,与她交流妆扮之法,受益颇深。”

赵当世凝视她,装模作样点头道:“看得出来。”

“你别取笑我。”华清没来由撅起了嘴。她的性子温和率真,极少流露出负面情绪,老实说,纵以赵当世与她的亲密,平日同样很少见她面现不满。

“无意取笑,这妆淡雅却不失高贵,正合适王妃和你这样的身份。”赵当世忙道,心中却暗暗疑惑,华清看着竟是有些脾气在,这可太少见了。

华清并不理会他,而是一转身,自顾自走到了屋檐下。赵当世现在完全确定她绝对是有心事难舒,于是跟着上前,笑问:“我的郡主大小姐,可是有人气了你。说出他名字,这襄阳府就没我制不住的人!”

“那好。”华清说道,“有个叫赵当世的气我,你去教训教训他!”

“啊?”赵当世愣住了,脑海中回想似乎也有人曾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但华清对他的重要性岂是旁人可比,更不多话,直接拉起了华清的纤手,“阿清,要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但说无妨。”

华清闻言,眼神里隐隐有着一丝幽怨。她低头看了看裙裾,轻轻说道:“我怕。”

赵当世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你不要我了。”

赵当世如坠云雾中,道:“我怎会不要你,谁说的?”

这又把华清引笑了,只听她半笑半嗔道:“还不是你自己。你没说这话,但做的事,又有什么区别?”

赵当世心中一震,连忙暗暗自省:“难道我与阿是、连芷的玩闹传到了阿清耳中?天地良心,我与她们并无实质举动,连芷也是阿清当初认可的丫鬟......”

正如芒在背,却听华清柔声细语传入耳中:“那夜在后院,我俩的关系已给襄藩中人瞧得清清楚楚。你不知道、我之前也忍着没和你说起,襄王他不止一次来找过我,质问我与你的关系,甚至要我、要我配合偷跑出去......”

赵当世听到这里,脸色顿肃:“他要你跑去哪里?”

“回汉中。”华清轻咬朱唇,蹙眉道,“我从未答应,以至于他几次拂袖怒去。”

赵当世说道:“我和他说过了,绝不容他从中作梗。而且那夜在后院,他只要眼神好使,自然明白我俩的关系......”说到这里,便见华清一双杏眼已是泪水盈盈着望向自己,似有话要说又难说出口,当下心弦一动猛然省悟,瞬间明白了华清那个“怕”字的含义。

华清虽说做事稳重而有条理,但实质上比印象中调皮活络的覃施路只大一岁,说到底初入赵营时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可时光荏苒,赵当世都不知不觉三十三岁了,华清亦是二十有二。换成此前,局势不定,分隔两地,华清愿意为了二人的未来忍受寂寞、默默煎熬,乃至在襄王府中一待就是几年,她从无怨言。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好不容易捱到了当下,阻挡在两人中间的襄阳城墙、王府宫墙都已被打破,她本满心欢喜盼着能与赵当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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