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亭之中有两个人,两个陌生人,那这便是皇帝派来的人了。

沈吟辰向那两个人望去,迎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清冷的,深沉的,一眼看去抓不住对方的视线,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都笼罩在这个人的注视之下,全身僵硬。

大祈何时出了这般的人物,她掐算命轨,怎么没算出这样的一个人。

再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人手中的一朵花上。

她勾唇,向那两个人走去,说道:“鲜花美人,倒也是绝妙,不是吗?”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花,不抬头,反问她:“你认得这是什么花?”

“非花,为果,弥前的雾,有毒,生长在沼泽深潭,玄门中人大多数将其视为禁物,因它毒性霸道,易招致幻意,引起人的恶念,你们并非休息玄术,既不懂这些,为何将此物从我手中拿走?”沈吟辰说。

那人思忖了一下,将花扔开,说:“见过而已,只知此为邪祟之物。”

沈吟辰愣了愣,施身道谢,“多谢公子。”

那人没有回答。

“小小年纪就修习玄术,倒是个厉害人物,小姑娘你还知道什么?”另一个人绕着沈吟辰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她,有几分活跃的性子。

沈吟辰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他摸着自己的脸,嘀咕道:“能看出花来吗?”

“你该认识此物的。”沈吟辰说。

“何以见得?”那人反问。

“因为你是白门少主白安赏,白门门主医药圣手闻名天下,他的关门弟子总不至于是个草包吧?“沈吟辰笑道。

白安赏倒吸一口气,反驳她:“天底下,奇怪的事情那么多,更何况是你们玄门中物,怎么可能认得过来。”

沈吟辰轻轻点头,“也是,你倒真是个草包。”

白安赏眉毛一跳,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你是沈家人?”那人问。

“正是,家父沈居学,小女吟辰,家中二女。”沈吟辰应声。

白安赏一掀袍子,坐在沈吟辰面前,用下巴示意另一个人,“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女不才,并不知道,敢问公子可否告知?”沈吟辰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眼中笑意甚浓。

“姓陈,字少谨。”陈公子回道。

“见过陈公子。”沈吟辰向他施礼,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陈少谨,倒真是个目中无情之人。

他起身回礼。

沈吟辰已经走远。

白安赏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沈家二女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吧,这么小就修得玄术,入得玄门,为何我们之前未能得到消息?”

陈少谨倚着廊柱,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夜里,月色并不明朗,一盏灯火摇摇晃晃,是沈家的下人在守夜,他说:“查不出玄门之人很正常。”

“玄术乃谓可知天命,那小丫头显然修行很高,门中禁物已知得一清二楚,主子,你能相信吗?”白安赏问。

“天赋之人,大概如此。”陈少谨回道。

“哎呦,”白安赏一下子就乐了,“那得对这小丫头好点。”

陈少谨看向他

白安赏解释:“我师父曾说,玄门中的极具天赋之人,大都命比纸薄,灾厄随身,不懂七情,不通六欲,一生折磨,累及亲友,这小丫头怕也是红颜薄命,说不定第二天就走了呢。”

陈少谨没有说话。

他突然之间,浑身萦绕着一种气息,淡淡地,不易察觉的悲伤。

命比纸薄,灾厄随身,不懂七情,不懂六欲,一生折磨,累及亲友。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永远无畏无惧的一个人。

沈吟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手中把玩着一朵花。

在钟家时,有人从她手中将花折去,她却一丝气息也未曾察觉到,只是推测是千机门的人,弥前的雾,可是千机门门主最喜欢的毒物。

却未料到,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陈少谨。

邪祟之物,倒是有趣。

沈吟辰一点点将花掐碎,毒汁沾了满手,半点事也没有,拿出手帕慢慢擦手,不知不觉中走错了路,转到了湖中亭。

她笑道:“太看不起小孩子,是会吃亏的。”

陈少谨。

陈,少谨。

少谨。

沈吟辰呆愣在那里,几步之遥她就可以走入亭子中,可她却是一步也迈不动了,她想起了什么?

“字少谨,为什么会取这两个字?”

“你以后会知道的,只是因为爱你,才会这样。

“我只是悔恨,父皇在位时,我未能认真做事,到现在,我守护不了你,守护不了君氏天下,若年少时,我能谨慎为人,便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个名字,便是要时时提醒我,因为过去,而造成现在的忍耐与不甘,走过的所有错的路,皆要一点点地纠正,我君氏天下不会是别人的,而你,我也要光明正大地同你在一起。”

沈吟辰的思绪拉回到过去,在过去,她还是苏银沉的时候。

陈少谨。

沉,少谨。

所以,是你吗?

君玉澜。

我重生而来遇到的第一个故人,是你吗?

只是为什么会是你呢?用另一副面孔,带上一张面具,走出你的皇宫,谁也认不得你了吗?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苍凉而沉郁?

君玉澜,是什么改变了你?

沈吟辰身体未能撑住,踉跄了一步,跌入了水中。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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