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不仅是我自己,娄琴客栈里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所有的人都在厅堂里紧张兮兮地望着门板,谁也不愿上前去卸下。
娄琴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她缓步走到门前,卸下第一块门板。
那枚铁镖依旧在卸下门板的那一刻如期而至。
还是熟悉的位置,还是熟悉的字条。
“犯我丐帮者......”,还是那个熟悉的圈儿。
娄琴愤然冲出客栈,站在街上,向四周张望。清晨的街面上,人烟奚落,按理说,任何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影都不应该逃过她的眼睛。但是,她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娄琴轻轻磕了一下门口的木桩,那把青光宝剑飞到娄琴手中。她持剑怒视周围的一切,大声吼道:“是谁?!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给老娘站出来!”
那人并没有站出来。
紧接着,我们开始四处寻找。按照前三天的逻辑,今天仍然会有一个生命,十分蹊跷的死去。
栈里所有的人都在。我们五个人,娄琴、李小谦、洗碗的大妈、跑趟的伙计,还有我。
然而,我们仍是漏掉了一个人。在后院的枣树下,我们发现了昨日被娄琴派出去寻找白景行的店伙计。
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浑身上下已经僵硬。
“娄,娄姐。我们怎么办?”我可以听到自己颤抖的嗓音。我很害怕,我终于可以理解林平之一家人看着家里人接二连三地死去时的心情。
我这时才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明明知道死亡已然临近,但你却还头脑清晰地活着。
洗碗的大妈开始哭,浑身颤抖,哭泣声中充满了恐惧。接着,她像发疯一样地抓着娄琴的胳膊,说:“老板,我不干了,我要走,我不想死在这儿。”
娄琴惨然一笑,说:“走?!这个时候,还能走得了吗?”
洗碗的大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哀嚎:“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啊!光天化日的就杀人!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个世道真的还有王法吗?从我一路逃生的幼年生活里,从我在雁荡山上落草为寇的生涯里,从逃离雁荡山所经历的种种坎坷里,我看不到这个世道还有什么王法。
这时,李小谦说:“活人还能让死人给吓死?!下面该是我一显神通的时候了!”
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李小谦。我问:“你有什么办法?”
李小谦神秘一笑,举手朝天,大叫:“今天,我就带你们飞出去。”
在李小谦的指引下,我们带着对生的强烈渴望,开始了一场伟大的逃生计划。
他说,他将利用现代黑科技,带领我们飞上蓝天,任凭什么高超的轻功,任凭什么精准的暗器,也不可能阻挡住我们舍死求生的步法。最领主
“快跑!着啦!”李小谦大喊一声。
我睁开眼睛,只见头顶上竟然是滔天的火焰,熊熊燃烧,浓烟滚滚。
“我靠!”我忍不住大喊一声,翻身从菜筐里滚了出来。
火把烧着了气囊,把洗碗大妈辛苦缝起来的床单付之一炬,同时焚毁的,还有我们逃生的希望。
洗碗大妈和跑堂伙计抱头痛哭,喊着:“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我质问李小谦:“你不是说可以带我们飞吗?”
李小谦一个劲地挠头,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我是学中文的,不是学物理的。”
我不管他是学什么的。给了我们希望,却又让我们的希望化为乌有。最可恨的是,这希望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从屋顶上传来。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坐在屋顶大笑。气囊燃起的熊熊大火照红了他的脸庞,让他污浊的脸、发黑的牙显得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样恐怖。
“我以为你们能有什么逃生妙计。”他笑道,“原来,只是在提早给自己烧些黄泉路上的细软。”
“你是什么人?!”娄琴冷冷地问。
那人冷哼一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我们跟前:“我是什么人?!你们三番五次侮辱我丐帮中人,更杀了我丐帮的大长老,竟然还敢问我是什么人?!”
我此时已经可以断定,他便是这几日来隐在暗处,向我们投射铁镖,杀人制造恐惧的那个丐帮高手。
娄琴问:“你是丐帮的什么人?”
那人说:“我是丐帮的帮主,马小六!”
他竟然是丐帮的帮主。那个因为名字普通,被我认为不值一提的丐帮帮主!
我不禁骇然。原来我们轻视,甚至忽视的人,竟是一个足以索去我们性命的绝世高手。都说人不可貌相,如今看来,就连名字也不可以小觑。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娄琴狠狠地说,她指着枣树下如坐莲台却已惨死的店伙计,质问:“他不过是一个无辜之人,为何要对他痛下毒手?!”
马小六满脸狰狞,说:“我给你们发的字条上写得很清楚!我不管是谁,只要是这间客栈里的,都得死!”
我问:“那个圈儿是什么意思?”
马小六狰狞的脸上猛地抽搐了几下,说:“犯我丐帮者,死!”
我又问:“为什么死是个圈儿?”
马小六抿着嘴,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个字......我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