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富丽堂皇,二进秀丽幽深,曲廊亭榭,远比寻常王府气派。

云琅被人领着,穿过大半个王府,带到了处格外不起眼的偏殿。

“王爷说,他还有棋局未了,脱不开身。”

下人引他入门,在殿中坐下:“请云公子在此稍待。”

室内暖意融融,大概是烧了地龙取暖。云琅顺手换了个暖炉抱着,正在研究太师椅的木料,闻言抬头:“什么局?”

下人一板一眼:“棋局。”

“打搅一下,你这里真是琰王府?”

云琅撑着桌沿,向窗外看了看:“琰王萧朔。从玉,炎声,琰琬的琰,意思是美玉的那个……”

“不是。”下人道:“琰圭的琰。”

云琅微顿,收回视线。

下人朝他一拱手,出了门。

云琅扶着桌沿,站了一阵,低头笑了下。

他放下暖炉,捞住镣铐叮当作响的铁链,攥在手里,慢慢坐回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

琰圭九寸,专伐不义。

有背德、弃义、行卑、信劣者,使诛讨之。

云琅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从御史台到刑场铡刀底下、再一路到琰王府,他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终于一点点淡了。

他向后靠进椅子里,抬手捏了捏眉心,肩背又撑了几息,也一点点、无以为继地松懈下来。

琰王府很安静,偏殿就更安静。窗外连走动的声音也没有,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和越来越凛冽的风声。

云琅侧过头,隔着窗纸向外看了看。

暮色已经极浓,天阴沉得动辄能扑面压下来,灯笼下面已经隐约能看见细碎雪粒,被风卷得毫无章法。

这场雪已经憋了几天,迟早是要落下来的。

云琅未雨绸缪,把暖炉往怀里抱了抱,扯了条厚实的裘皮搭在腿上。

他认识萧朔的时候,人们还不会或恭敬或畏惧地叫一声“琰王”。

先帝还在,先皇后还是云家实际的当家家主。他从小被抱进宫里养着,仗着先帝先后宠爱无法无天上房揭瓦,那天刚好看见了端王带进来的小皇孙。

先帝为人宽善,又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其实并不太过要求诸皇孙学业。但萧朔不知天资不好还是开蒙太晚,即使在皇孙之中,也全然算不进中上。

不要说下棋,书都读不好。半点没能随着父亲的天赋过人、骁勇善战,涨红着脸在大殿之中站了半晌,磕磕绊绊背了篇《孟子》,勉强练了一套军中拳法。

练到一半,脚下踩着个栗子没站稳,一头栽在了地上。

云琅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没绷住,笑了一声。

小皇孙粉雕玉琢,穿着鼓鼓囊囊的厚实夹袄,摔得灰头土脸茫然怔忡。

故人往事,依稀还在眼前。云琅唏嘘一阵,往囚衣夹层里摸了摸,翻出个从御史台搜刮的栗子,正要捏开抛进嘴里,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云琅捏着栗子,张着嘴,愣了下。

门外,甲兵卫士漠然森严。

天已黑透了,掌了灯,光从廊间投过来,在屋内落下分明人影。

一别经年,琰王身形轩峻,墨衣压着层叠金线,血红内衬映在灯烛下,翻出一片黑峦一片血海。

萧朔背着光立在门口,眉目阴鸷,视线冷冷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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