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楚王来了。”是慕寒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一丝警觉地意味,将她的沉默彻底打破。

顾镜辞敛一敛衣裳,起身对着那个遥遥从远处走来的身影屈膝行礼,温婉道:“臣妇顾镜辞参见楚王殿下。”

那身影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大,顾镜辞略略撇头偷偷望了一眼,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他甚至看上去比霍寻还要小一些,面庞有些稚气未脱的青涩。那玄色龙袍穿在他身上十分宽大,更加显得他身子单薄羸弱,肩膀有些下垂,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顾镜辞心中一动,咬着唇并不吭声。

慕容庄微微一怔,一旁的青衣赏小内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才恍然大悟,尴尬地挠挠头,重重咳了一声道:“夫人请起来吧。”

那声音虽然竭力做沉稳状,却是有装不像的稚气和清朗。顾镜辞展颜一笑,伸手做请:“楚王请坐。”

慕容庄点点头,亦道:“夫人也坐。”

顾镜辞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心中不免喟然长叹,这么一个年少的孩子,她又如何狠得下心下手?楚国想要把他捧出来复国,霍寻想要利用他,甚至秦烨也许也想从他身上捞点什么好处。而他呢?他自幼随着姐姐背井离乡,对故乡,对复国,或许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吧。也许他就想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要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可是命运注定这样的愿望一定会落空。仅仅是因为,他的那个姓氏,代表了太多人的利益,太多人把赌注压到他身上。他们以为,成为一个国家的王,会是幸福的,恣意的,快活的。可是事实究竟如此么?他左不过、却也仅仅,只是一个他们放在宫里做样子的傀儡罢了!

他们不曾想过这个他们所谓的“王”还是一个孩子;他们也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王”。他们觉得,他天生,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场权利的斗争,他天生就是为了要坐上这位置。

甚至连他的亲生姐姐,那个他从小到大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也只会喝令他做事,喝令他遵守她的心意。

他们都忘了,他们都忘了这个孩子想要的不是这些。

因为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无边无际的利益而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顾镜辞出怔着,只得慕容庄的叫声把她唤回神:“夫人,夫人。”

“呃?”顾镜辞尴尬一笑。

慕容庄的眼睛很清澈,那是一个毫无心机城府的孩子才会有的眼神。他眨一眨眼,郁郁道:“夫人找我……呃……本王有事么?”

顾镜辞缓声道:“王上似乎有些不开心?”

慕容庄凝神望着远处的景色,赫然苦笑出声,低低道:“哪里有人管得着本王开不开心呢?”

“王上是在为长公主的事儿而担心么?”顾镜辞婉声开口,扶一扶自己鬓发上的簪子,“其实大可不必,霍郎心到底是软的。我与他这么多年夫妻,我自然懂他的。他不是什么狠毒之人,顶多是有些生长公主的气罢了。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霍郎不会就此对长公主翻脸的。”

慕容庄摇首,盯着顾镜辞的脸一字一句道:“姐姐抢了夫人的夫君,夫人就不恨姐姐么?怎么反倒还要为姐姐说话儿?”

顾镜辞诚挚道:“恨么?其实若是恨,大抵也恨得不是她罢。”她扑哧一笑,掩着嘴笑道:“说到底,什么当时的你情我愿,郎情妾意,还是到后来的恨比天高,山水不相逢,不过都是一时冲动罢了。世界上啊真的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谁有能说谁对谁就能一从而终呢?若是看开些,自己到也会好过些吧。”

慕容庄一笑,眸光一动,还是郁郁道:“那就先谢谢夫人了。日后姐姐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包涵了。”

“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包涵不包涵的。”顾镜辞微笑道。她眸光一转,斟了两杯茶。清茶徐徐飘香,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顾镜辞将一杯茶推到慕容庄面前,道:“霍郎今日忙的紧,来不及送王上归程。且由臣妇以茶代酒,送王上上路。”

慕容庄身形猛地一颤,他用几乎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顾镜辞,顾镜辞只是微笑,他却恍惚觉得那微笑是沁了毒的。他恍惚想起来小时候见到的一种花,外表诡艳美丽,但是如若有人碰了她,却是要中毒的。姐姐曾经告诉他,那毒,是没有办法解的,只能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顾镜辞表情淡然地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她微微含笑,低柔道:“王上还不喝么?其实……王上应该知道吧,不管喝不喝,都要上路的。”

“是他的意思么?”慕容庄此刻的表情却镇定的吓人,他沉声问道。

顾镜辞拨弄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清浅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之处,若是他不动手,那么也会有其他人动手。倒不如……”她缓缓道:“我许给王上些东西,不好么?”

慕容庄微微抬眼,“哦?许给我什么?”

“慕容锦瑟。”顾镜辞肃然正色道:“我会保证你姐姐的安全,若是不然……只怕她早晚会死于非命……毕竟她欠了我那么多,王上也该知道的,霍郎是什么样子的人。”

慕容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缓缓地,缓缓地大笑起来。亭外是明媚的滴水儿的春光,顾镜辞却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是置身于万年寒冰之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额头却是透着一层汗珠,手心也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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